作者:耶律大石
研究者对耶律大石的西征路线问题有不同说法,主要有三种
耶律大石一行的西征路线问题,相继有许多研究者加入讨论。本篇以吾古孙仲端《北使记》记载为分析核心,辅以金山以西交通的考察,证明契丹军队曾由“叶密立”至“阴山”前,遇阻折入“回鹘国”。相关的论点尚有:以《辽史》中记载排斥《征服世界者史》等中亚作家记载的理由并不成立,而所称的“回鹘路”、“碎叶路”,由于沙漠穿越的困难,也并非一条捷径。刘祁及同时代耶律楚材等使用的“回纥”一词所指,更可能是“畏吾儿”及与其在人种上相同的中、西亚白种人。耶律大石于金军来袭前即已进军“吉利吉思”,因此,一旦失利,即向西至于“翼只水”。其一行西征所过迂回曲折,还可从其对臣下所语“朕与卿等行三万里,跋涉沙漠”中得到旁证。
耶律大石的西征路线,学术界颇有不同的说法。归纳起来,主要的大致有三种:
一、以俄国学者威廉·巴托尔德《中亚突厥史十二讲》第七讲〈西辽和可失哈儿的突厥文化〉为代表:
西征分南、北二路:南路由“杭海山”亦今杭爱山西南行,越过金山亦今阿尔泰山南段,折而南入畏吾儿亦今新疆吉木萨尔县、吐鲁番市一带,再沿“阴山”亦今天山南麓进向可失合儿亦今喀什市;北路由“杭海山”西北行,越过“贪漫山”亦今萨彦岭西段,入“吉利吉思”亦今俄罗斯克孜勒、阿巴坎市一带,受挫后退出,再西行越过“金山”和“翼只水”亦今额尔齐斯河抵达“叶密立”亦今新疆额敏县。
二、以周良霄先生〈关于西辽史的几个问题〉一文为代表:
南路只是一支偏师,而以北路为主力经行。
三、以钱伯泉先生〈耶律大石西行路线研究〉一文为代表:
“余大钧的观点过分重视波斯和阿拉伯史家的记载,从而使自己的意见基本上与巴托尔德相同,只不过把南下塔里木盆地和北征吉尔吉斯的时间错开而已”。“耶律大石西行的路线是:借道西州回鹘国,沿天山北麓西进,西北至叶密立城。三年后,又由叶密立南下伊黎河流域,再西进巴拉撒浑城。根本没有北上吉尔吉思地区,也没有南下塔里木盆地”。
细阅钱伯泉先生文章,“新论”的基点有二。一是以中国记载排斥波斯、阿剌伯记载:“我国自古即有严格而认真的记史、修史制度,《辽史》和《金史》的编纂,都有档案和实录做依据,即使在剪裁删削时,可能在年代和小节上会有失误,但是重要的史实决不会出现问题。因此,耶律大石西行经过西州回鹘汗国境内,是无可怀疑的事实。中亚和西方向来没有官方记史和修史的传统,有关史籍多出自私人之手,其可靠性自然比不上中国文献。因此,无论是志费尼,还是伊本-阿西尔都没有记录耶律大石路经西州回鹘的史实,由此可知穆斯林史家的记载也有其一定的局限性”。二是以所称的历史地理知识否定西行路线的其他方案:“既然耶律大石西行的目标大食,是喀喇汗王朝以巴拉撒浑城为中心的北部地区;那么,只要熟悉古代中国北方和西域历史地理的人,立刻就会想到一条最便利的路线:自蒙古高原中部的可敦城出发,经过阿尔泰山南麓和东部天山北麓,到达西州回鹘国的都城别失八里,这条道路就是唐代中期开辟的回鹘路。再从别失八里沿天山北麓西行,在今新疆精河县穿过登努勒台山口,到达伊犁河流域,然后西经伊塞克湖南岸,西至巴拉撒浑城,这是一条唐朝十分繁荣的通道,因为终点是巴剌撒浑以西不远的碎叶城,所以被称作碎叶路”。
对于第一点,并不夸大地说,这种“感观”过于偏颇。乃为当时中亚主要历史著作之一的志费尼《征服世界史》等书难以轻易否定,犹如波伊勒(J.A.Boyle)在英译本序里所言:“《世界征服者史》是1252年或1253年在哈剌和林开始撰写的;而志费尼在1260年仍在撰写它”。“引用巴尔托德的话,他的著作尚未得到它应有的估价”。“有意义的是,拉施特(《史集》)在谈这个时期的历史中,经常满足于几乎逐字逐句地追随他的前辈。志费尼更有两次访问东亚的方便。他对突厥人和蒙古人的大部分报道,必定是在蒙古宗王的宫廷中,以及他到那里去的旅途中所搜集到的”。而以《辽史》、《金史》论,元人修史时资料就已残缺。苏天爵《滋溪稿》卷二五〈三史质疑〉:“金亡,元帅张侯柔收拾金史北归,中统初送史院,当时已阙太宗、熙宗实录”。“金诸臣三品以上方许立传,然多无事业,所书不过历官岁月而已。四品以下当载者多,而史却不载。当访求书之。若夫将相大臣卒于太宗、熙宗、卫王之时者,虽历官岁月,今亦多无所考矣”6。耶律大石建国时,辽社已墟,而金所统治并不包涵大漠迤北。既不可能是耶律氏、完颜氏宫廷旧藏,当然也无法沾叨“我国自古即有严格而认真的记史、修史制度”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