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钱澄之
钱澄之于诗最推崇杜甫,最称道其真实、深刻地反映社会面貌这一方面
钱澄之自觉地运用诗歌来记录、反映当时的社会现实,“以诗庀史”,这与他的诗歌理论有直接关系。 澄之于诗最推崇杜甫,于杜诗最称道其真实、深刻地反映社会面貌这一方面。其《与方尔止论虞山说杜书》中说:方文对钱谦益注杜诗大为不满,澄之认为谦益注杜不能一概否定,但他没有抓住杜诗的精髓。谦益“谓杜诗字字皆有根据”,澄之认为这点不足称道,因为“今人诗用惯陈语,苛逐字求之,岂有无所根据者邪?”前人所赞不绝口的杜诗“每饭不忘君国”,澄之则认为“此亦臣子大义,骚人之本旨,非绝无而仅有者也。”那么澄之最推崇杜诗的是什么呢?
他说:“杜诗之佳,在于格力气韵,迥绝诸家,至其体物尽变,造险入神,幽奇屈曲之境,诮屑酸楚之情,一字匠心,生面逼出,千载而下,读之如当其时,如见其境,故其诗千载犹新。区区典故之详核,音调之悲壮,岂足为公称?即声病又岂足为公讳哉?”认为真实而又富于艺术性地表现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反映出时代的面貌,才是杜诗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张穆之杂论跋》中又说:“读杜诗者,千秋而下,当世之人情物状,恍然如见。惟其察之至微,故言之逼真。真,故古今不能易也。”这些是就后世读者看杜诗而言,澄之对杜甫当时希望能以自己的诗作有助于国计民生的良苦用心,也十分赞赏,《叶井叔诗序》中说:“至杜子美出,而复见三百篇之遗,其诗慷慨悲壮,指陈当世之得失,眷怀宗国之安危,一篇之中,三致意焉。”澄之学杜,也是努力这样做的,他诗中也不乏“指陈当世之得失,眷怀宗国之安危”的作品,虽然由于他人微言轻,不能起到多大效果,但他是始终以杜甫“诗史”作为自己榜样的。他在《生还集》自序中说:“其间遭遇之坎坷,行役之崎岖,以至山川之胜概,风俗之殊态,天时人事之变移,一览可见。按斯集者,以作予年谱可也,诗史云乎哉?”澄之的诗篇,尤其是《藏山阁集》中的作品,可以说是清初的一部“诗史”。当时人对此也多有赞赏。潘耒《钱饮光八十寿序》中说:“先生少负隽才,遭时坎坷,浩然独行其志。间关转徙,备尝人世之艰难。中有感慨,——发之于诗,其质直真挚,如家人对语,未尝稍加缘饰,而情事切至,使人欲喜欲悲,不能自已。”在真实地表现自己的思想感情,比较全面深刻地反映当时的社会生活这些方而,澄之在清初诗坛上是非常突出的。
钱澄之起初是受到明七子派的影响推崇杜甫
钱澄之推崇杜甫,起初是受到明七子派的影响的。他在《生还集》自序中说:“予自总角学诗,迄今二十年。其十年茫如也,戍己以后,始能明体审声,一窥风雅之指,所拟乐府,以新词谐古调,本诸合州新乐府,自谓过之。五言诗远宗汉、魏,近间取乎沈、谢,誓不作陈、隋一语,唐则惟杜陵耳。七言诗及诸近体,篇章尤富,皆出入于初、盛之间,间有为中、晚者,亦断非长庆以下比。此生平学诗之大概也。”此序作于顺治六年,澄之近四十岁之时,所述学诗主张,完全是七子派古诗必汉魏、近体必盛唐的论调。他自称学诗十年后才“一窥风雅之旨”,接受了七子的主张。他拟乐府,也是以王世贞《乐府变》为楷模。今集中仍存多篇,形式上不脱七子拟古窠门,内容上对社会黑暗有所揭露,也同于王世贞《庐江小吏行》诸作。七子对后代的影响,也有积极的一面,所以明末清初许多著名诗人如陈子龙、顾炎武、申涵光等人,都对七子有相当的尊崇,不独钱澄之一人如此。七子学杜,致力反映现实,这是应当肯定的。但他们模拟过甚,有很大的弊端,这对澄之也有消极的影响,也表现在他早期的作品中。但是,使澄之消除了这些不良影响的不是什么人对七子的批判,而是社会环境的急剧变化。澄之在《生还集》自序中接着说:“难后无赖,遇境辄吟,感怀托事,遂成篇帙。既困顿风尘,不得古人诗,时时涵泳。兼以情思溃裂,夙殖荒芜,得句即存,不复辩为汉魏六朝三唐矣。”社会动荡,国亡家破,人民涂炭,他本人也奔波于抗清斗争的前线,这种境遇,使他挣脱了七子格调派的束缚,“遇境即吟”,“得句即存”,保存了那时代的诗史。当然,也因为此,在澄之的作品中,有些也难免粗糙,但大部分诗还是具有较高的艺术性的。姚文燮《无异堂集》评澄之诗说:“时时吟诗,不拘一格,上有汉魏,下迄中晚,随兴所至即为之。古诗感慨讽谕,婉而多风,直得古《三百篇》之旨。”萧穆《藏山阁集跋》中也说:“是集诸诗,皆记出处时事,无意求工,而声调流美,词采焕发,自中绳墨。”这些都说明澄之诗,即使是奔波途中所作,也取得了一定的艺术成就。如果说在战火纷飞的动乱中,诗人没有可能对作品刻意雕琢,那么在隐居之后,澄之就非常注意对诗篇艺术方而的锤炼了。这表现他反复强调要“苦吟”上。《陈官仪诗说》中写道:“吾学诗五十年矣。其前此十余年,皆以才情气调为时所称。自后四十年,放废无事,益专致于此。见三唐近体诗之设辞造句,洵是良工心苦。乃知古人以诗成名,未有不由苦吟而得者。”苦吟就要反复修改。《陈昌集文集序》中说:“生平于诗好苦吟,虽不能如古人之十年始成一句,然每一字必数经改窜,要诸稳而后已。为文亦然。”事实确是如此,他有许多苦吟修改的例子。如《与王忍亭》中说,《青箱堂集》前载他所作之序,“中有何时白发之叟,重上青箱之堂等语,叟作翁字,失叶平仄,应是忙中落笔错耳,希为改正之。”已刊行的文,一字未安,仍请人改正,可见他是如何的一字不苟了。他非常注意炼字。《诗说赠魏丹石》中说:苦吟无他,情事必求其真,词义必求其确。而所争只在一字之间。此一字确矣而不典,典矣而不显,显矣而不响,皆非吾意之所需也。 可见他对炼字的要求多么高,创作态度多么认真。而这又不仅是雕琢字句,而是为了“意”,“情事”之“真”,“词义”之“确”,即是为了尽可能完美无缺地把自己的思想感情表现出来,把客观现实描绘出来。而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又不是仅仅在字句上下功左所能奏效。《诗说赠魏丹石》中接着说:“然非读书研理、体物尽变者,求此一字终不可得。何则?无其本也。”《匏野集序》中也说:“不读书则词不足以给意,不穷理则意不足以役词。”这些又是把苦吟炼字与诗人的整个修养联系在一起了。
明末清初残酷的社会现实使钱澄之对儒家传统的温柔敦厚的诗教产生了怀疑
明末清初残酷的社会现实,血与火的刺激,使不少诗人,特别是遗民诗人,对儒家传统的温柔敦厚的诗教,产生了怀疑。申涵光《贾黄公诗引》中说:“温厚和平,诗教也。然吾观古今为诗者,大抵愤世嫉俗,多慷慨不平之音。”钱澄之怀疑得更厉害,《叶井叔诗序》中说:“近之说诗者,谓诗以温厚和平为教,激烈者非也,本诸太史公:‘《小雅》怨诽而不乱。’吾尝取《小雅》诵之,亦何尝不激乎?讯尹氏者旁连姻娅,刺皇甫者上及艳妻,暴公直方之鬼域,巷伯欲畀诸豺虎,正月繁霜之篇,辛卯日食之行,可谓极意询厉,而犹日其旨和平,其词怨而不怒,吾不信也!”他一口气举出了《诗径》中那么多词旨激烈的作品,从根本上否定“温厚和平”之说,认为这是后人的曲解,不足为信。他更反对当时一些人“至痛迫于中,而犹缘饰以为文,舒徐以为度”的作法,认为这样不能表达出作者的真性情。这些观点都是时代刺激的结果,社会的动荡,政治的黑暗,征服者的残暴,人民的惨遭杀戮,诗人本身的困厄磨难,反映到澄之的作品中,就呈现出“往往激楚”的风格。《田间集自序》中说:“吾遭遇如此,欲不悲,得乎?”又说:“论诗者当论其世也,论其地也,亦曰观其所感而已。吾不知世所为温厚和平者,何情也了”但是,诗人这些愤怒抨击黑暗势力的作品,大大地触犯了清廷统治者的忌讳。因而澄之的亲友为他编集时,就劝他“删其过悲者”,澄之不肯,说:“吾宁诗不传尔,其悲者不可删也。”然而亲友为了逃避清廷文网的迫害,“代为删之”。澄之对此虽有不满,而也无可奈何。澄之《与潘木崖》中曾说:“拙集本不宜删,删者可存,存者正多可删。”清廷残酷的文字狱,毁灭了多少有价值的作品,这是难以数计的。
时代的动乱使钱澄之摆脱了七子派的消极影响
钱澄之早年学诗,是从七子派入手的。时代的动乱,使他摆脱了七子派的消极影响。他一生始终以杜甫为宗,学习杜甫反映社会现实、同情民生苦难的精神。在诗的风格上,受陶潜、杜甫、
白居易影响最深。当有人称道澄之诗风“在杜、白之间”(《书松声阁集后》)他以为知言。澄之《田间集》中和陶之作颇多,其隐居以后的作品,冲澹自然,也近于陶诗。韩炎《田间文集序》中说:“读先生之诗,冲澹深粹,出于自然,度王、孟而及陶矣。”徐世昌《晚晴移诗话》也说澄之“五古近陶”,“冲淡雅和中,时有沉至语。”朱彝尊《静志居诗话》更说:“昔贤评陶元亮诗云:‘心存忠义,地处闲逸,情真、景真、事真、意真。’《田间》一集,庶几近之。”无论从思想内容,还是艺术成就而论,钱澄之都无愧于清初有数的重要诗人之列。在遗民诗人中,澄之诗风接近于吴嘉纪、邢仿等人,成就也可并肩。澄之的诗歌作品及其诗歌理论,有些在今天还有一定的认识价值和借鉴作用,是不应当忽视的一笔遗产。
免责声明:本文(含所附图片)由热心网友 “★陪回忆散步” 上传发布,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参考资料】
历朝历代的名人
各大姓氏的名人
名人统称
中国十大
文人名士
m.yuwen360.com 鲁ICP备15023639号-1 |
免责声明